教授访谈｜Voices of Stanford GSB: Jennifer Aaker，市场营销学教授
“能够利用我的研究和人脉来帮助拯救生命，是一件非常令人欣慰的事情。”
最近，四届NBA冠军斯蒂芬·库里在播客中提到了斯坦福商学院General Atlantic市场营销学教授Jennifer Aaker。当时，播客主持人向库里提出了几个问题：他如何在球场上和球场外都努力保持卓越？他是否相信在不断追求卓越的同时可以找到生活的平衡？
库里在回答时谈到了持续性的自我评估的重要性，并提到了Aaker创建并与他分享的一份简短调查问卷，以指导他定期进行这些评估。该调查问卷由五个看似简单的问题组成，这些问题是基于Aaker数十年来对人类幸福、意义和潜力的行为研究。
其中的一个问题是“我来到这个星球上是为了做什么？” 这个问题是来自于Aaker多年的研究，探讨将生活中的意义和目标联系起来的重要性，以及这与追求短期幸福的不同之处。而另一个问题是“什么能够让我振奋？” 这个问题涉及到她对敬畏的研究，以及敬畏如何可以扩展我们对时间的感知并增强日常幸福感。第三个问题是“我有给自己留出足够的空间去展现美丽、幽默和自发性吗？”这个问题是植根于她与Naomi Bagdonas合著的书《认真看待幽默：为什么幽默是商业和生活中的秘密武器》，以及她即将发表的关于为生活中美好时刻腾出空间的变革力量的研究。在谈话结束前，播客的主持人受到了Aaker的启发，请库里分享一下他最近的美好时刻。
Aaker认为她的研究必须能够得出可以适用于任何人的实用且现实的结论和实践方法。这份由五个问题组成的调查问卷以及她不断进行的头脑风暴练习，是希望帮助人们从她关于可以促进人类进步的驱动因素的研究中受益。
但是，Aaker研究的相关性其实已远远超出了日常实用建议的范畴。现在，她的研究发现正在为人工智能的未来发展提供信息。
Aaker与斯坦福大学“以人为本”人工智能研究所 (HAI) 联席主任李飞飞合作，一起教授名为《如何设计人工智能以培养人类福祉》的课程。李飞飞表示，与Aaker的合作激发了她对人工智能的未来以及如何塑造人工智能的新见解。
“由于Jennifer和我试图将人类福祉的框架融入到我们的课程和对话中，” 李飞飞说，“我在回到自己的研究课题时，也与同事讨论了应该如何确保我们的核心人工智能技术最终可以为人类和社会带来这些积极的价值。”
正确的影响
在十几岁的时候，Aaker曾想成为一名肿瘤学家。因为她的祖父死于癌症，她很早就坚信，这就是她能够对世界产生积极影响的方式。
但是，当她努力完成学业时，她对数学科目的天生倾向以及对人类状况的严肃问题的关注引导她走向了不同的方向。她在本科毕业时获得了心理学学士学位，然后又获得了市场营销学的博士学位，辅修了心理学。尽管如此，她仍然保持着寻找一种产生积极影响的方法的强烈愿望。
Aaker在斯坦福大学的第一个十年里，研究和教学工作主要是以营销为中心，研究品牌个性的维度、调节有效营销的文化因素以及消费者与品牌关系的演变等主题。但渐渐地，她开始关注一些更具有普遍性的紧要问题，比如我们如何才能充分利用自己的时间？在什么情况下帮助别人会让我们感觉更好？即使是消极的经历也有可能让生活变得更有意义吗？人们要如何回顾过去的失败或成功，才能够推动未来的进步和潜力？
在大约15年前，当她开始进行这种转变时，正在进行一系列关于社交媒体如何或能否促进和推动集体行为的研究。对于社交媒体，Aaker原本一直是持怀疑的态度，直到她的一位学生Robert告诉了她一个关于他最好的朋友Sameer的故事。那时，Sameer刚刚30岁出头，新婚不久就被诊断出患有白血病。
Robert和Sameer的朋友和家人了解到，就像许多其他与白血病作斗争的人一样，Sameer唯一的生存机会在于找到基因近乎完美匹配的人进行骨髓移植。同一种族群体的捐赠者移植成功的可能性最高。但是他们随后发现，虽然欧洲裔美国人有80%的机会可以找到匹配者，但像南亚裔的Sameer这样的美国少数族裔，能找到匹配者的机会就要小得多。
Robert向Aaker解释说，他利用社交媒体平台组织了数百次骨髓移植活动，目标是在短短几周内为20,000名南亚人进行登记。他最终超越了这个目标，并为Sameer找到了完美的匹配者。但不幸的是，Sameer在移植后三个月内病情复发并去世了，部分原因可能是匹配者找到得不够快。
Aaker记得她当时听到Robert的故事后的反应是：“我所能想到的就是，我现在能做些什么？”
她把这个问题告诉了她的丈夫。他们一起收集了很多像Sameer这样的故事：个人和组织用很少的资源创造了具有感染力的行动的鼓舞人心的例子。他们将这些故事以及帮助这种病毒式项目起飞的要点收集到一本名为《蜻蜓效应：利用社交媒体推动社会变革的快速、有效和强大的方法》的书中。
Aaker认为她的研究必须能够得出实用且现实的结论和实践方法。
“但我意识到，我真正关心的并不是卖书。” Aaker说。就像她十几岁的时候一样，她渴望能够对社会产生影响。“我最感兴趣的是，可以通过努力去帮助拯救那些可能没有工具、资金、技能或人脉的人们的生命。”
因此，在接下来的一年里，Aaker带着一辆Be the Match卡车展开了她的图书宣传活动，并要求与会者在活动结束后进行面颊拭子采集，以便将其信息输入骨髓捐赠数据库。这一活动增加了113,000名新注册者，挽救了200多人的生命。
“作为一个一直对肿瘤学感兴趣的人，能够利用我的领域、研究和人脉来帮助拯救生命，是非常令我欣慰的事情。” Aaker说。
当时，她与17名需要骨髓移植的人密切合作，开展额外的活动并到医院探望他们。不幸的是，这17人中除了一名外，其余的人后来都去世了。唯一的幸存者名叫Amit Gupta，当Aaker认识Amit时，她意识到自己被他幽默的力量所鼓舞。
“在这之后我一度感到精疲力尽和沮丧—因为那是灵魂的毁灭—是Amit向我展示了幽默的力量，轻松的力量。” Aaker说，“我发现，如果你没有足够的幽默感和轻松感，你就会常常感到精疲力竭。这一发现让我踏上了新的研究旅程，关于如何理解幽默的行为科学，还有它何时以及为何能够发挥作用。”
建设不同的时代
Aaker认为她的研究可以分为不同的“时代”，每个时代大约有五年。顺便说一句，她的其中一项研究成果就是，对人们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往往每五到十年就会发生变化。“就我个人而言，这并不奇怪。” Aaker说，“因为我认为无论潜意识与否，我确实试图在自己的生活和研究中创造这些不同的时代。”
通常，她会被某个特定的研究领域所吸引，因为她有一种直觉，知道研究文献中哪些内容尚未得到充分探索，或者当前的研究和结论出了什么问题。
Aaker的研究有时会被归类为积极心理学的一部分，虽然她确实认为自己在某些方面与该领域保持一致—毕竟，积极心理学的首要焦点就是研究人类的繁荣—但Aaker的大部分工作其实更多的是对积极心理学的反应，而不是积极心理学的一部分。许多积极心理学的研究都会优先考虑感受快乐，但是Aaker认为这种优先考虑可能会适得其反—正如其他某些研究所表明的那样。
“我常常看到父母说，‘我只是希望我的孩子快乐。’” Aaker说，“我也常常看到，人们在意识到自己情绪低落但认为自己其实应该感到快乐时因此而变得更加沮丧。这让我开始思考短期的幸福和真正有意义的幸福之间是否存在差异。”
2012年，Aaker曾与人合著了一篇突破性的论文《幸福的生活与有意义的生活之间的一些关键区别》。Aaker和她的同事研究和比较了两组人—幸福感高但意义低的人，以及意义高但幸福感低的人—并发现了他们的不同生活方式之间的重要差异。快乐组的人倾向于避免负面情绪，形容自己时相对以自我为中心，并会花更多时间思考自己当下的感受。相比之下，那些意义组的人会花费更多的时间去帮助别人、与朋友在一起或照顾孩子，以及思考过去、现在和未来。
在Aaker进行这项研究的过程中，她不断反思我们快速发展的技术所体现出的价值观，但并不总是感到振奋。她说，我们的大多数科技工具都只能创造出一些短期幸福的小规模爆发。
“我们所得到的，仅仅是诱人的标题而不是实质内容，以及生活中的小窍门而不是整体解决方案。”她在2020年在斯坦福大学HAI发表的一次演讲中表示，“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容易受到这种短期设计的影响。这些科技为人们提供了一系列令人上瘾的内容，就像垃圾食品一样，可以提供一些糖分，但却无法真正滋养我们。”
因此，Aaker的下一个目标是：帮助下一波科技浪潮—尤其是人工智能的黎明时代—变得更加有营养。
人工智能的意义
到目前为止，Aaker已经花了很多年的时间教授各个关于如何将人类潜力与科技主题相结合的课程。她先是教授了《社交技术的力量》，随后又开设了《VR/AR设计：在沉浸式世界中扩展同理心》课程。但即将到来的新人工智能时代所带来的可能性和担忧，更加需要将Aaker的研究主题应用于技术对话。
她与李飞飞合作创建并教授了《如何设计人工智能以培养人类福祉》课程。这是一个由一半工程系学生和一半斯坦福商学院或杜尔可持续发展学院学生组成的混合课程。
Aaker指出，学生们表示报名参加该课程的首要原因其实与机器学习的技术方面无关，而是为了更好地了解人类福祉。
作为期末课程项目，学生们以跨学科团队的形式提出人工智能解决方案，以应对重大的社会挑战。其中一个学生小组提出了一种人工智能工具来改善护士的工作流程，以便他们可以花更多时间照顾病人。而另一个小组则试图缓解退伍军人的阿片类药物成瘾问题，并设想了一种人工智能机器人，有助于为高危退伍军人建立支持网络并跟踪进程。
Aaker的最新课程常常是源于她最新的研究。“我的学习方式就是通过教授新课程。” 她说，“这也是我转变研究方向的原因。” 她与斯坦福商学院营销学教授Szu-chi Huang共同教授的《可持续人类行为》课程，正是根据她和Huang一起在过去几年里一直在进行的关于“美丽心态”和“旅程心态”的力量的研究开设的。
这项新研究的最初想法是在新冠疫情最严重的时候提出的。当时Aaker常常与她的朋友Safi Bahcall定期进行Zoom视频会议。Safi Bahcall是一位物理学家，也是《Loonshots: 如何培育能够赢得战争、治愈疾病和改变行业的疯狂想法》一书的作者 。俩人在谈话中分享了他们最近经历过的一些美好时刻，这是俩人多年以来的习惯。在酝酿和分享这些时刻的过程中，Aaker对自己的主观体验有了一些新的感受，并希望对此进行更深入的研究。现在，这个研究项目正在进行中，涉及到美丽与健康之间的关系、为美好时刻创造空间会如何改变我们体验时间的方式，还有何时以及如何为生活中的美好创造空间等等。
“我们正在做的这项关于美好心态的研究，会更深入地去研究人们的主观体验。” Aaker说，“想想看，这相对于人工智能来说，是多么有意思的一件事—人工智能无法拥有主观体验，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仍会是这样。这种定义人类主观体验的想法，将成为未来十年左右的一个蓬勃发展的话题。我希望这个研究窗口能够以一种任何人都能感受到联系的方式为这种对话添砖加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