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ices of Stanford GSB: Jeffrey Pfeffer，组织行为学教授

“如果要用权力做好事，就需要让更多的好人掌握权力。”

当Vivas Kumar开始在斯坦福商学院读书时，他已经隐约感觉到他长期学习的关于职业成功的课程与现实是不符的。

21届MBA毕业生Kumar出生于印度，在新加坡长大，后来随家人移民美国。大学毕业后，他找到了第一份工作，但马上就开始怀疑父母对他反复强调的一句话：“人生的成功之路就在于埋头苦干。”

“从我作为一名刚毕业的工程专业学生进入职场的那一刻起，我就非常清楚地认识到，这是完全错误的。” Kumar去年在接受Pfeffer的播客采访时说道，“ （对我而言）很明显，那些达到等级制度顶端的人遵循的是一套不同的规则，掌握着一套不同的技能，而这些是学校里不会教给你的。”

事实证明，Kumar即将在斯坦福大学遇到一位一直在教授他认为自己未曾接触到的那些规则的老师。这个人就是斯坦福商学院Thomas D. Dee II组织行为学教授Jeffrey Pfeffer。Pfeffer是斯坦福商学院最受欢迎的选修课之一“通往权力之路”的设计者和讲师。在教授和不断改进这门课程多年后，他在2022年出版的《权力的七条规则》一书中总结了其中最重要的内容。

“当我听说了Jeff在斯坦福大学教授的课程时，我想，‘我一定要上这门课’。” Kumar在播客采访中回忆道。当时，Kumar正准备与他人共同创办一家商业电池材料创新公司Mitra Chem。Pfeffer教授的第三条规则“让自己显得强大”鼓舞了Kumar，向一位他一直都很钦佩的风险投资家介绍了自己和他的创业想法。这位风险投资家后来成为了Kumar的主要投资者。

另一名以前的学生、22届MBA毕业生Sarah Buchner在同一播客中分享道，在她致力于创建自己的公司Trunk Tools（一个面向建筑行业的AI平台）时，她牢记了Pfeffer教授的第五条规则“坚持不懈地建立人际网络” ，并选择乘坐飞机去与重要的联系人面对面交谈，而不是通过Zoom进行线上沟通。Pfeffer的另一名以前的学生、2023年MBA毕业生Omar Shaya在另一期播客节目中讲述了第四条规则“打造强大品牌”的重要性。去年，Shaya决定将这条规则付诸行动，他出资让自己的AI个人助理初创公司MultiOn作为“铜牌赞助商”，与OpenAI一起在全球最大的AI会议上亮相。

在Pfeffer长达53年的职业生涯中（大部分时间在斯坦福大学度过），共写了16本书，其中只有3本是关于权力的，其余的都是关于其他组织和人力资源管理主题的。但他关于权力的著作—尤其是《权力的七条规则》—引起了特别的共鸣。他说，这本书的内容是他在观察学生和成功领导者并深入研究社会科学文献后总结出来的。

Pfeffer承认，许多学生和读者，甚至一些同事，都把他的权力规则描述为“黑暗”甚至是“令人沮丧”的。（毕竟，请考虑一下第七条规则：“成功几乎可以成为你为获得权力所做的一切事情的借口。” ）因此，在课程大纲中，Pfeffer特意以粗斜体字加了一条免责声明：此课程并不适合所有人。

针对人们对其教学中某些过于直白的内容感到的不适，Pfeffer反驳说，他只是想描述人类行为的本来样貌，而非其应有的样子。他曾将自己关于权力的教学称为“应用于组织行为的物理学” ，并补充道：“如果你想做成任何事情，就必须拥有权力。……当事物处于平衡状态时，如果你想让它们失去平衡，就需要一些力量。”

因此，作为一个实用主义者，他认为了解和理解他的权力规则至关重要，甚至（也许特别是）对于那些想要在世界上实现积极改变的人们来说也是如此。

Pfeffer写道：“如果要用权力做好事，就需要让更多的好人掌握权力。”

检验传统智慧

Pfeffer最初并没有想成为一名研究权力的“物理学家”。

他说，1964年，当他开始在卡内基梅隆大学接受本科教育时，他的意图是“成为一名正常的MBA，并从事正常的MBA职业” 。

他本科毕业时正值越南战争最激烈的时期。由于被诊断为扁平足，他避免了被征召入伍。因此，他考虑重返校园继续攻读博士学位。但究竟要学什么呢？他喜欢选修过的金融课程。另外，研究助理的工作也激发了他对组织行为学领域的兴趣。

“我认为金融业当时已经相当发达了，” Pfeffer回忆道，“但是组织行为学还是一个不确定性更大、发展程度更低的领域。因此，我可能会产生更大的影响。”
1969年，他来到斯坦福大学，仅用两年时间就获得了组织行为学博士学位。

“我所做的一切都源于对世界的观察，然后采取新的视角并收集数据以获得见解。”

Pfeffer的博士论文探讨的课题是“资源依赖” ，但当时他需要打动的大多数人都对这个概念不感兴趣或不能理解。所以，他在求职时遇到了很多困难，最后终于在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找到了一份工作。然而，他在这篇论文中围绕“资源依赖”概念所建立的框架—即研究公司如何处理对环境和社会资源的依赖—包含着许多想法和主题，后来都成为了推动他职业生涯发展的重要基础。

首先，他之所以对这个话题感兴趣，部分原因是他对过分强调个人领导者的现象感到沮丧。这种沮丧一直困扰着Pfeffer，这就是为什么他试图用更少的个人研究、更多的组织内部权力研究来平衡关于领导力的大量讨论。

后来，当Pfeffer开始发表与该主题相关的论文时，引起了他后来的朋友和合作者、已故卡内基梅隆大学教授Gerald Salancik的注意。他们在1978年合著了《组织的外部控制：资源依赖的视角》。该书后来成为社会科学领域被引用最广泛的书籍之一。

到1979年，这本书已经帮助Pfeffer成为了斯坦福大学的全职教授。

他对权力感兴趣的种子早已种下，而这些兴趣的起源正如他所说的那样：通过检验自己观察到的结果与主流观点之间的一致性。

“我所做的一切都源于对世界的观察，” Pfeffer说，“并问自己对所观察到的事物的理解是否完整甚至是否正确 —然后采取新的视角并收集数据以获得见解。”
当他还在伊利诺伊大学时，Pfeffer注意到系主任一直在增加学生入学人数。Pfeffer对此感到困惑，就去询问原因。系主任回答说，稳定增加的入学人数可以帮助他获得更多的预算用于聘请教师。Pfeffer与Salancik对此进行了讨论，一致认为这种逻辑值得怀疑。“我认为有些系确实比其他系更有权力，但这些权力在很大程度上与入学人数无关。 ” Pfeffer回忆道。

Pfeffer和Salancik共同制定了调查问卷和衡量标准来检验这一假设，并发表了一篇关于大学预算中各院系权力博弈的论文。随后，他们又发表了一篇关于大学各院系权力决定因素的论文，以及一篇关于大学院系权力对薪酬影响的论文。这些论文最终使Pfeffer进入了人力资源实践的相关研究课题。

在45年前来到斯坦福大学时，Pfeffer被要求开发一门选修课，他做到了—这就是后来的“通往权力之路”。

“我环顾四周，突然意识到我们在研究和教授领导力，却并没有教学生关于权力的内容。” Pfeffer说，“我认为这是一个可以做点什么的机会。”

权力与自主

人们很容易假设，作为一个以权力为职业的人，Pfeffer应该有兴趣为自己积累足够的权力。然而，与Kumar、Buchner和Shaya等学生不同，Pfeffer本人对遵循自己所提出的这些权力规则毫无兴趣。

他坚称，他对权力的渴望更好地解释了他渴望纠正他认为的对权力和领导力以及将二者混为一谈的根深蒂固的根本性误解。

他解释说，关于领导力的建议主要是关于领导者个人的行为举止—在我们的文化中，这种建议倾向于提倡真诚、服务型领导思维和谦逊。Pfeffer坚持认为，这是糟糕的建议。他的书《关于领导力的瞎扯：一次解决一个职场和职业发展问题》驳斥了他认为特别不真实和无益的领导力格言—例如，谦虚比自夸更好，彻底的坦诚总是比撒谎更好。

Pfeffer表示，从传统的领导力建议转向对权力的研究，重点在于“组织内部的实际运作方式，以及如何培养政治技能并完成任务”。在他看来，我们在这个领域的文化讨论和常识长期以来一直缺乏证据基础，因此往往是完全错误的。

换句话说，他认为自己更像一位致力于纠正错误的社会科学家，而不是天生的权谋政治家。

“我并不担心自己的品牌形象。” Pfeffer说，承认这明显违反了他的第四条权力规则。他补充说，在他自己的生活中，权力规则的指导作用还不如音乐家Ricky Nelson大。后者在花园派对上唱了一句Pfeffer喜欢引用的话：“你不可能取悦所有人，所以你应该取悦自己。”

Pfeffer还引用了已故斯坦福商学院教授James March曾说过的话，“你可以拥有自主，也可以拥有权力，但你不能同时拥有这两者。”

“我选择了自主。” Pfeffer说，“如果我想要权力，就会去做一些不同的事情。”—比如立志成为一名领导者，也许是院长或教务长。“但我不感兴趣。” 他说，“我感兴趣的是掌控自己的生活。我热爱我现在的生活，为什么还要去做其他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