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BP负责人回顾25年前他对采取行动改善气候问题的呼吁

1997年,81届校友John Browne曾在斯坦福大学发表了关于“全球环境”主题的演讲,演讲内容在今天看来似乎没有什么争议。但在当时,作为整个石油行业的领袖—英国BP集团的首席执行官,他的言论在整个行业和美国石油协会引发了很大的冲击波。

Browne在演讲中谈到了“人类对气候的明显影响”,“二氧化碳浓度与温度升高之间的联系”,以及“我们需要采取的行动和解决方案”。

他告诉听众,BP集团将采取措施控制自己的碳排放,资助科学研究,投资替代燃料的开发,并支持为解决相关问题所展开的公共政策辩论。他提到的这些措施“远远超出了当时的监管要求。” 那时,大多数石油公司都还在进行游说,反对环境监管并质疑有关气候变化的科学研究。

如今,除了其他职务外,Browne还是BeyondNetZero的董事长。这是一家与全球成长型股权公司General Atlantic合作成立的专注于气候投资的风险投资公司。BeyondNetZero专门投资在供应链和生产过程脱碳、能源效率、资源保护以及温室气体排放的测量、管理、储存和清除等领域开发气候解决方案的高增长公司。

25年过去了,Browne在我们此次的访谈中回顾了他当年在斯坦福大学所做的演讲,自那以后我们在环境可持续性发展方面都取得了哪些进展,目前最大的差距在哪里,以及可以采取哪些不同的做法。

以下访谈部分略有删改。

在1997年,我想你知道自己在斯坦福大学所做的演讲肯定会引起轰动。为什么那时如此强烈地希望就气候变化问题发表意见呢?

我觉得这是一个需要认真对待的风险,而且不仅仅是我—还有BP集团的整个领导层—都是这样认为的。因此,我们必须要去做些什么。而且,我们也意识到,当人们谈论到未来时,我们必须参与进去。

你在石油行业的同行当时对此有何反应?

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完全可以忽略的,这一观点得到了行业协会和其他强大团体的支持。他们说:“我们还不用去管它,即使确实需要做一些事情,也可以等20年后再说;我们可以把这个问题交给后来的人去处理。” 他们仍在努力游说,反对气候变化的说法,认为这个问题并不存在。

有哪些利益相关者—从环保团体到政策界—最能接受你的论点?

大多数人在开始时都对此持怀疑态度,以各种方式来测试我们:他们会与我们的团队交谈并观察我们的行为,看看是否有任何不一致之处。但最终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加入进来了。环境保护基金会和世界野生动物基金会都开始与我们合作,有时候还包括了绿色和平组织。

BP在满足这些利益相关者的期望方面所面临的最大挑战是什么?

我们不可能从一开始就做到完全一致。BP公司内部也有很多需要解决的问题。我们必须要去纠正某些有害的做法。比如,燃烧过量的天然气会排放出二氧化碳、甲烷,以及其他有害气体和颗粒物。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控制住它。

如果你在那时就知道你今天所知道的,是否会以不同的方式来设计那次演讲—如果是这样的话,会有哪些不同呢?

“全球范围内有很多好的应用项目,但它们需要投资,而且需要准备长期承诺购买清洁能源供应的客户。”

我会更明确地说,我们必须设定一个目标,然后在目标一致的基础上对该领域的绩效进行外部审计,因为只有会被衡量的事情才会被完成。其次,我会更清楚地提到我们所需的投资水平。如果没有大量投资,我们就无法做到这件事。第三,我们需要设计出能够降低成本的解决方案。25年前,我们有很多需要设计的东西。如今,我们已经设计出了很多解决方案,但现在需要开始应用它们。

你提到了标准和衡量的重要性。我们已经看到欧盟的可持续发展金融披露条例在这方面取得了一些进展。该条例对可持续发展金融产品制定了标准,并在COP26气候峰会上启动了国际可持续发展标准委员会。你对这些发展感到鼓舞吗?

我对此还是比较乐观的,但是世界各国在这方面的进展并不同步,不同地区之间仍有很大差异。BeyondNetZero专注于有可能在现实世界中减少温室气体排放的解决方案。我们采用了严格的方法来衡量和报告各个解决方案,该方法由数据驱动并与基于科学研究的目标倡议保持一致。

如果是这样,你觉得哪里比较领先,哪里相对落后呢?

目前来说,欧洲地区做得比较好。我希望他们不会因为最近发生的战事破坏了稳定的局面。但高昂的能源价格和能源安全性的缺乏,可能会导致对能源多样化的需求增加,这意味着将会有很多新能源,包括可再生能源方面的寻求。

中国地区在目标上是明确的,但在具体措施上还不够清楚。而美国则介于两者之间。不过,SEC正在准备采取强有力的措施来应对“洗绿”问题,要求公司报告他们正在做的事情。

如果石油行业在1997年就能将你的话铭记于心的话,那么到2050年将全球变暖限制在比工业化前水平高1.5摄氏度所需的净零排放量方面,我们今天会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我们肯定会走上将气温升幅保持在1.5摄氏度或更低的道路,因为25年前这个问题比现在要小得多,而且我们也不需要改造这么多东西。我们也许已经拥有了足够多的可以用于减少温室气体排放的新设施,也就没有必要进行大量的再投资。将仍在使用中的基础设施换成新设施的再投资是目前最困难的部分。

你在演讲中说你计划采取的气候改善措施是自愿的。你当时会欢迎更多的监管吗?

是的,有可能,因为你一个人所能达到的目标是有限的。有些事情可以节省成本,比如说,采集更多的天然气和甲烷。但董事会必须在监管框架内进行,否则他们可能就会被指控在做不符合股东最佳利益的事情。你必须平衡各个方面,而监管确实为你提供了一种平衡它的方法。

让一个行业放弃其核心产品有多现实?

在全世界范围内,我们不可能在近期放弃石油和天然气。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的任何能源组合,都需要将石油和天然气包括在内。如果你关闭所有的大型石油公司,可能并不会对世界各国的能源供给产生巨大影响,因为石油是由OPEC生产的。但是,这将对北美和欧洲的经济以及能源安全产生重大影响。大家当然都希望在全球范围内能够有足够多的无碳能源,我们需要尽可能地去实现这一目标,但也必须要认清现实。这个过渡时期很可能将持续数十年。

在1997年的演讲中,你就谈到了开发替代能源的重要性。可再生能源的开发现在已经取得了很大进展,正在与化石燃料进行价格竞争。我们还需要再做些什么来加速世界各国向清洁能源的转变呢?

在发达国家,我们需要更好的规划和法规,以及研究如何让传输系统将分布式能源连接到中央电网。这可能比建造风电场本身更复杂,因为你需要获得所有人的同意。

全球范围内已经有很多好的应用项目,但它们需要投资,而且需要准备长期承诺购买清洁能源供应的客户,例如氢气。

随着时间的推移,技术肯定会变得越来越好,成本也会开始下降。但是,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解决间歇性能源的长期储存问题。储能仍然是供给侧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我们还需要回到化石燃料的脱碳上来。我们已经可以捕获二氧化碳并将其永久锁定,但还需要研究如何在不将所有这些二氧化碳泵入使用过的水库的情况下做到这一点。

此外,核能是一种零碳或超低碳能源,但人们都觉得它非常危险,而且价格昂贵。我们可以解决第二个问题,但第一个问题我们也必须解决。

如今,在你的斯坦福演讲发表了25年以后,你是否仍然乐观地认为,世界能够实现其雄心勃勃的净零目标呢?

如果我们能够实现目前所设定的所有目标,我们应该可以将气温升幅保持在2摄氏度以下。作为一个乐观主义者,我希望我们可以做到。但作为一个现实主义者,我知道如果我们想要使气温升幅更接近1.5摄氏度,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我相信人类最终会选择去做正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