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市场能够同时使效率和公平最大化会怎样？

如果把古典经济学的理论归结为一句话，那应该会是：通过竞争使供需盈余最大化的市场机制是分配商品的最有效方式。

“但是，突然之间，经济学家从认为市场可以使盈余最大化的想法转变成了可以使总体福利最大化。” 斯坦福商学院经济学副教授Mohammad Akbarpour说。他对这种等价性表示怀疑，因为它建立在金钱对每个人都具有相同价值的假设之上：即认为100美元对比尔·盖茨的价值和对一个即将被驱逐的贫困家庭的价值是相同的。

“如果我们放弃这个假设呢？” Akbarpour问道。

他在最近与斯坦福商学院前博士生、现就读于西北大学的Piotr Dworczak以及哈佛大学的Scott Duke Kominers合著的一篇论文中对这一点进行了研究。他们发现，与传统的经济理论所持的观点相反，当存在不平等问题时，经过精心监管的市场不仅会产生比自由的竞争市场更公平的结果，而且会更有效地发挥作用。在实践层面上，这表明设计合理的再分配政策，例如经常被指责为低效的住房补贴或最低工资，实际上可以超越竞争性市场机制，并产生更公平的结果。

这一发现可能会让基于市场的解决方案的拥护者和怀疑者都感到惊讶。Akbarpour意识到，它需要以不同的方式思考经济理论和经济政策的交叉点。“当我们刚开始研究这个项目时，与我交谈过的几乎每个人都反对这个想法，部分原因是你其实不可能真的知道比尔盖茨会想些什么。” 他说，“但是，如果我是一名需要考虑如何以最佳方式运行或监管特定经济体的决策者，假设一美元对盖茨的价值低于大多数的其他人，我觉得是相对比较合理的。”

调整基本模型

标准的微观经济贸易模型中有想买的买者和想卖的卖者。想要找到这个市场的最大福利，我们就需要总结所有可能结果中涉及到的每个人的福利。如果可以假设每个人对金钱都同等重视，那么一个人愿意为商品或服务支付的价格就可以作为衡量他真实需求的标准，经济研究和决策过程就会变得相对简单。

然而，在现实世界中，情况往往并非如此。有些人买不起他们真正需要的东西，比如住房或是医疗保险。在这种情况下，Akbarpour说，我们就需要考虑谁可以从精心设计的市场中受益最多：一美元对穷人的意义大于对富人的意义，因此我们需要优先考虑流向穷人的美元。“换句话说，在这个模型中，相比之下，我们需要更关心金钱对市场中一部分人的效用。” 他说。当我们更加重视一部分人的福利时，最佳结果与传统的自由市场机制下的预测结果是不同的。

然而，这个合乎逻辑的推理又带来了一个新的挑战：你如何确定金钱对不同的人的价值是多少呢？

但是，如果我是一名需要考虑如何以最佳方式运行或监管特定经济体的决策者，假设一美元对盖茨的价值低于大多数的其他人，我觉得是相对比较合理的。
– Mohammad Akbarpour

经济学家通常会回避这个问题。如果一个人愿意为泰勒·斯威夫特演唱会门票支付10美元，而另一个人愿意为同一张门票支付100美元，你怎么知道这些价格的不同是因为个人偏好还是相对财富呢？“你怎么知道一个人的真正需求是什么呢？” Akbarpour问道。“这正是我们在这类模型中所面临的挑战。也许本文中最重要的经济思想就是，它应该取决于你所谈论的对象。”

人们对音乐、食物或衣服的偏好可能确实大不相同，这使得他们在这些市场上愿意支付的价格难以解释。然而，当我们考虑一些更紧迫的事情时，比如癌症治疗，Akbarpour说，如果两个人患有相同的疾病，那么就可以合理假设他们对获得最佳医疗服务的愿望是相当的。如果一个人可以支付十万美元的治疗费用，而另一个人只能支付一万美元，那么这个差异就包含了有用的信息。

“传统的经济学模型通常会推论出，第一个人从治疗中获得的价值是第二个人的十倍。” Akbarpour说。“而我们则认为，第二个人很可能比第一个人更穷，而且他们更看重现金。”

通过这种方式，我们在必需品市场中实际上可以找出谁的需求更大。而下一步则是弄清楚，如何设计一个能够最大限度地兼顾公平和效率的市场机制来满足这一需求。监管机构是应该设立最低工资或租金限制之类的价格管控？还是应该简单地利用市场将钱从富人转移到穷人？或者是两者的某种组合？

建立更公平的市场

Akbarpour和他的同事发现，一般来说，当参与市场的买卖双方之间存在不平等时，我们应该将资金从一侧转移到另一侧。而当市场的一侧存在不平等时—仅在卖方或买方之间时—那么利用价格控制可以更好地优化市场。

“这显然与经济政策相关。” Akbarpour说，“我们的目标就是为监管机构提供一个方法，让他们能够考虑到关键的参数和数据，以便根据再分配目标调整决策。” 本文的见解提供了一个模型，通过该模型可以衡量人们对特定商品的估值以及市场中存在的不平等情况的变化，以确定对该市场的最佳监管和干预。此外，Akbarpour还指出，在瑞士或瑞典等经济不平等程度较低的国家，这些基于市场的干预措施可能就不太有用。

以房屋租赁为例，房东通常比潜在的租户更加富有，因此买卖双方之间存在着不平等。与此同时，买家之间往往也存在不平等，因为不同的潜在租户可以负担的月租金并不相同。在这种情况下，Akbarpour和他的合著者创建的模型表明，价格控制和资金转移的组合政策将是最理想的。政策制定者可以考虑对租赁交易征税，并将所得资金拿去补贴低收入的租房者，并同时建立一个精心规划的公共住房计划。

Akbarpour指出，这些研究成果对地方层面的监管机构特别重要，因为他们在试图应对不平等挑战时往往无法使用税收等工具。在这种情况下，Akbarpour和他的同事认为，市场同样可以成为改善社会福利的有力工具。

虽然效率和公平可以兼顾的想法与古典经济学的一些原则并不是互斥的，但它仍然需要依赖于市场来实现最佳结果。正如Akbarpour和他的合著者所解释的那样，对这个问题的正确反应不是要禁止或消除市场，而是要设计一个可以有效分配商品而又不会忽视不平等问题的市场机制。